小智离开古木镇之前曾询问久幕公爵:“你觉得这场战争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久幕公爵清楚他问的是整个大党争时代的终结,于是回答:“从你那一代人开始,到我的子辈结束,需要燃尽整整四代人才能弥合分裂带来的伤口。”

小智离开两天后,黑党党首兼卡洛斯摄政久幕除恶带队进入懒洋洋城堡,同行的还有关都领袖逆角及数名代表、干部,他们持有卡洛斯皇帝长明二世的手谕,因此沿途的军队不敢阻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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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住!没有公爵的许可你们禁止入内!”

就在他们进入大厅的时候被一伙久幕家的家臣挡住去路,于是久幕除恶亮出一枚金质的羁绊形态甲贺忍蛙的纹章,这是只有卡洛斯王室嫡系才能拥有的纹章,而现在长明家只剩下皇帝一人:“我有陛下亲手签发的法令,久幕默武串通神族,阴谋颠覆帝国,出卖卡洛斯的利益,以叛国罪将他缉拿回密阿雷听候陛下发落!”

“胡说八道!”为首的家臣直接拔出了武器,指着除恶高呼道:“关都人就站在你们身后!皇帝才是背叛了卡洛斯的人!”

震耳发聩的呼声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更是让除恶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于是挥动手掌下令动手,关都党和黑党的代表干部们立刻一拥而上,尽管久幕家的家臣们拼死抵抗,但仍然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久幕公爵在指尖燃起一撮火苗丢进面前的铜盆中,原本只有指节大小的火苗立刻燃起熊熊大火,一旁的谋士抱起一沓文件直接丢入火中焚烧,灼热的火舌舔过纸张,顷刻间就将其吞没。

“优先把白党相关的文件都烧掉,不能落入黑党的手中!”公爵曾任白党的会计师,一直总览财务、后勤和人事调动,因此一系列的文件都被保存在他的书房中,如今必须全部销毁才行。公爵在另一个铜盆中点起了魔法火焰,并捡起手边的一本账簿准备丢入火中,他突然发觉这本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就发现原来是自己刚加入白党时,为白瑜做的第一步账簿。

他盯着账簿那再寻常不过的封面出神了几秒,随即叹了口气,将其丢入火中,令火焰又短暂地高涨了几寸。

一名白党的通讯员慌张地推门而入,他才刚入籍没多久,被这场面给吓到了:“党首!他们有皇帝的手谕,军队不敢阻挡,家臣们还在抵抗,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公爵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仍然平静地注视这火焰吞噬着那些文件:“他们有多少人?”

“久幕除恶和逆角两个领袖,还有近10名代表和10多名干部!”

公爵这才摇了摇头:“抵抗不了多久的,把白党的文件烧完,你们就从暗道走吧。”

久幕安季站在一旁不安地注视着火盆,之前他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变化的气氛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怀里一直紧紧地抱着那本大部头的回忆录,这时公爵突然看向他,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小安,把那本书也烧了,你不可能带着书逃。”

“我不要!叔叔,这明明是你最宝贵的书,里面记录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安季高声尖叫着表示拒绝,同时加紧抱住了那本回忆录,“至少,把它留在这里,等到以后……”

“留不下来的。”公爵不由分说地回答,“卡洛斯是战败的一方,败者无权书写历史,一切的前因后果,只任由胜者撰写和涂改。”

深感悲愤无力的安季眼眶逐渐湿润:“那不就是说,我们只能忍受侮辱和骂名了吗?”

“卡洛斯只是在为它的选择支付代价而已,久幕家也是一样的。你不需要向旁人解释,因为言语改变不了这一切。”

公爵看上去毫不动摇,但在安季看来他已经认命和妥协,他狠下心来将回忆录丢入火中,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公爵,涕泪横流地哀求着:“叔叔……叔叔跟我们一起走!”

回应着安季的呼唤公爵也抱住了他,叔侄二人四目相对,尽管眼睛与发色都不相同,但他们是一家人:“小安……从今往后,我们家不用再为卡洛斯流血了,你只需要活好自己就行。”

“那……叔叔你呢?”

“我不会逃。我是卡洛斯帝国的公爵,他们谋杀了我们的皇帝,窃取了我们的国家,残害我们的人民。我是久幕默武,他们杀害我的父亲和兄弟,带走我的孩子。我和他们不共戴天,在我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他们休想得到一刻的安歇,现在他们竟然送上门来,我自然要收取他们的性命!”

公爵说的话安季都听得懂,他迸发出的决意和力量在安季眼中显得无比高大,沉重到他渴望追随又望而却步。公爵先松开了手将安季推开,然后摘下自己胸前那枚金质的烈箭鹰纹章,从袖子里掏出他多年来一直防身用的袖剑,一并交到安季手里:“这一代的所有恩怨都会在我这里了结,这个家族未来去向何方就交给你了。我知道这很沉重,但你是我们家的男人,一定承担得起吧?”

“好了,快点逃吧!头也不回地逃走!想怎么哭都可以,但是哭完后记得拿起武器保护自己!”

公爵看上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会意的通讯员立刻抓起已经哭泣到失声的安季奔逃出去。谋士将最后一份文件丢进火里,他是公爵在学城时的学弟,毕业后慕名来到久幕家还没几个月,听完刚才的对话,他产生了想要随公爵一同赴难的念头,就在他斟酌着词句时,公爵像是看穿他想法似的先开了口:“派洛斯……以后要好好做学术,这几年卡洛斯的学士,活下来的不多了。”

听懂公爵嘱托的谋士对着他行了一个学士礼,随即快步跟上了通讯员和安季。

书房里只剩下公爵一个人,两团魔法火焰仍然烧得旺盛,他将书桌上自己手写的日记和手稿也丢入了火中,随后靠在了轮椅上,静静地等待最终一战的到来。他的年龄其实才20岁出头,却经历了许多的波澜壮阔,让他的人生仿佛拥有了几代人的厚度。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太多遗憾,但到了这一步却也觉得不那么遗憾了。他曾逃跑过很多次,也打过败仗,如果是为了卷土重来,那么他不觉得逃跑可耻。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性,那就没必要拖累他人跟着一个残疾陪葬 ,况且他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

“我会成为卡洛斯的公爵……不是因为我的才能或血脉,仅仅是因为我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死了而已……”沉默良久之后,公爵如此悲伤地感叹。

“砰——”

书房的大门被极其粗暴地撞开,八名黑党和关都党的代表瞬间鱼贯而入,呈一个扇形将久幕公爵围住,颜色绚丽的各系招式毫不掩饰威胁意图地一齐指向瘫坐在轮椅上的公爵,营造出一股单方面碾压的氛围,但公爵一动不动的似乎放弃了抵抗的模样,却让八名代表都绷紧了神经。

在代表们开路后威风凛凛地走进来的是久幕除恶和逆角两位领袖,公爵直到看到两人背上的石板钢剑后眼神才有所变化,他认得那两把剑,除恶背着的是“长明”,那是异动锻造的产物,原先是长明一世的佩剑,而逆角背着的是久幕家的族剑“落幕”,在久幕宫死后落到了关都党的手中。两把剑都是对付混血种的利器,一想到这两把曾被视为卡洛斯国之重器的石板钢剑将指向自己,公爵的内心就觉得无比讽刺。

除恶傲气十足地走上前来,他似乎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惧怕公爵的人,用着最后通牒一般的语气恐吓道:“久幕默武!你勾结神族和白党,阴谋窃取帝国的统治权献给异动,犯下叛国罪行!但陛下念及过往情面,给你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劝你不要负隅顽抗!”

公爵当即嗤笑出声,除恶原以为公爵会像那些家臣那样反过来指控他才是叛徒,没想到竟是赤裸裸地嘲笑:“你变得怯懦和愚昧了,除恶,就像黑党底层的那些渣滓一样,杀人前非得胡诌一个蹩脚的借口。以往的你只凭喜好就会杀人,大佬也教导你抓住本质和利害,难道掌握了权力让你变成了蠢材?那些懦夫没有借口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你跟我装什么人模狗样的东西?”

被狠狠嘲笑的除恶怒极反笑:“你放心,有的是人会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卡洛斯的平民都会深信你就是最可恶的叛徒和战争犯,你将被你守护的人民所唾弃、践踏!”

“十字兴文阁下也不想我活着对吧?”公爵不去理会除恶,转而询问起逆角,“他才是聪明人,知道从来没有赢过我,不想在耻辱柱上再添一笔,连谈判桌上都不敢出现,让部下出来当替死鬼。”

逆角的态度不像除恶那样恼羞成怒,只是阴冷地回答道:“久幕默武大人,党首确实把阁下视作卡洛斯唯一的威胁,我们并不怀疑再给阁下十年或二十年就能重整卡洛斯的国防,兴文大人不想看到这一点。另一方面,阁下杀了诸党那么多有名有姓的混血种,还让十多个家族绝了嗣,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你吗?”

“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们吗?”公爵回以同样敌视的态度回敬,他的目光落在逆角背着的“落幕”上,“卡洛斯也有同样多的家族绝嗣。”    

除恶看上去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控制住怒气,改为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公爵:“陛下慈悲,你要是想要活命的话还有一条出路。”

“怎么?需要我先下跪求饶吗?可惜我腿都断了,就是跪不下去!”

“我们有得到消息,你的那个神族女人在签署投降协议的当天又生了一个男孩,然后就消失不见了,任何不受控制的神族成员都是危险分子,尤其是男性。如果你能和神族划清界限,把他们交出来,就能洗清你的罪名,饶你不死!”

一阵仿佛能将人体切开般的锐利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那是久幕公爵的目光,尽管面部表情僵硬紧绷,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几乎要从皮肉下爆发出来,那种盛怒远比歇斯底里的除恶要可怕的多,一瞬间在场的众人都产生了被锁定的不妙感觉,下一刻公爵直接张弓拉出缝影的漆黑箭矢:“你们知道,那三个党首是怎么死的吗?”

只有除恶仍然对他嗤之以鼻:“没有神族护着你,你打得过谁?”

公爵发出判刑一般的冷笑,整个书房的空间逐渐扭曲起来,某种最基础的规则似乎被改写了,一名高度紧张的代表想要射出原本已经蓄势好的技能,然而公爵的缝影竟然先到,一箭封喉,那名代表当场毙命。

谈判破裂,原本准备一拥而上将公爵大卸八块的众人此时却发现他们的身体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几乎动弹不得,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慢镜头那样缓慢地挪动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然而另一边的公爵却是加快了数倍,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又放箭射杀了一名代表。

宝可梦知识捉襟见肘的除恶对此束手无策,逆角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这是戏法空间!控制住他!”

戏法空间是一个场地类的技能,在这个空间内,原本速度越慢的对象反而速度会越快,反之亦然。公爵是一个双腿残废的人,速度近乎于零,那么他在戏法空间之中的速度,将碾压性的领先所有人!他就是靠这招逐个射杀三名党首的!

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公爵先分别向除恶和逆角射了一箭,在即将射中逆角的最后一刻被他拔出落幕挡下,而射向除恶的一箭则由于他的轻微移动而射中肩胛没有致命,另外六名代表则完全没有反应余地地被逐个射杀,要么射穿喉咙,要么击中心脏或眉心。但关都党最后被射杀的那名代表死前使出了定身法封锁掉了公爵的戏法空间,人数竟成了压死公爵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过去,虽然数量差距同样悬殊,但他还有很多同伴与他一同赴死奋战,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混血种的胜负总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分出,就在他逐个点杀那些技能蓄势完毕的代表时,戏法空间的维系时间已经耗尽,技能也被封锁,恢复了原先速度的除恶直接拔出射入肩胛的缝影,然后跳到书桌上对着公爵暴起扑去。

公爵又射出一箭,被除恶拔出长明直接斩断。已经被逼近的公爵只得将手砸在书桌上一把将自己连带着推开,同时挥出破空斩,但这招也被除恶用长明挡下,眼见着就要被除恶迎面斩下,旁边那两个原先用来焚烧文件的铜盆却爆发出惊人的火焰对着除恶袭来,同样的火柱也在公爵身前炸开,他用火之誓约引爆了之前埋下的火种,发觉难以抵御这下爆发的除恶连忙后退。

但此时的逆角已经从侧身逼近,已经没有物体可以借力改变方向的公爵只得侧面迎击,他下意识地想要摸出袖剑去挡下落幕,然而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才猛地想起袖剑已经被他赠给了安季,只得转而使用破空斩迎击。中间的停顿让他露出了破绽,逆角挥出全力的斩击,用落幕击碎了破空斩,然后砍下了公爵射箭的左手。

战斗就此分出胜负,扑过来的除恶直接抬腿死死地踩住公爵的右手,双腿残废,左手被斩,公爵已经动弹不得,失去了反抗能力。除恶举起长明抵在公爵的胸口上,刚才的战斗对他来说属实惊险,缝影只偏了几厘米就射穿了他的喉咙,他没预料到久幕公爵真的有差点杀死他们全员的能力,轻敌使得他现在的模样也狼狈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大多都被烧得焦黑。

鲜血从公爵的断手处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棕袍和轮椅,他嘲弄地笑了出来,却被自己的血给呛了喉咙:“可惜了……咳咳……我的箭还不够快,不足以同时杀死你们。”

除恶如狼般的目光凶恶地盯着公爵,仿佛就要扑上去咬开他的喉咙喝他的血一般,残忍地威胁道:“我说的话仍然算数,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交出来,就饶你不死!”

“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公爵残破的身体在轮椅上挣扎着想要掀翻除恶,只是他的挣扎全然徒劳,墨绿色的双眼目眦欲裂般瞪视着除恶,声嘶力竭地吼道:“这场战争夺走了我原本的一切,我新的家庭、我余生全部的幸福和欢愉都是她给的……我怎么可能背叛她?”

“是吗,那你就去见异动吧。”除恶闻言,用长明刺入了公爵的心脏,并用力地将其搅碎,随后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智子是我睡过的最好的女孩,我会保护好她……”

久幕默武的双眼逐渐暗淡下去,在弥留之际,过去与家人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掠过,父亲曾对他大声喝斥、痛骂他的幼稚与无知,却又对皇帝跪下来哀求保他一命,默武知道父亲是对的……两个一直很袒护他的哥哥,在自己最没出息的时候没由来地坚信自己能挑起大梁,默武觉得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他不知道母亲是不是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听到自己的丈夫和三个儿子全部遇害的死讯时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吗?默武觉得最对不起的女人是她……神族的兄弟姐妹们,他之前从未想过会和这些人成为家人,他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却只收到了他们的死讯,一个个家人的生命在他眼前逝去,却无法抓在手中……白瑜,即便她成为了妻子、做了母亲,也还是那么急躁和不可靠,但也努力地改掉了随便打人的毛病,尽量变得温柔体贴。傻姑娘……我只能守护你到这了,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对不起……

在最后的最后,默武回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学城那个被青绿色所掩映的凉亭下,他从小就喜欢的女孩子,穿着祝贺成人的漂亮礼服第一次吻了他……那是他回忆中最美好的光景,也是他曾经可以抓住的感情…… 

“yu……”

在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后,久幕默武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随之破碎的,还有他试图重新统一世界、结束大党争战乱、开创一个全新时代的恢弘愿景。

卡洛斯帝国西境镇卫暨守护者、古木镇及落幕镇公爵、卡洛斯党军事领袖、白党党首、久幕家家主、“卡洛斯最后的壁垒”——久幕默武,死亡。

卡洛斯民间若称“公爵”者,所指乃久幕默武。唾弃、鄙夷者众而鲜有缅怀、惋惜。

——节选自浮泽谏征《神圣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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